「小王爺之分析不能說錯,大體上也說到了點子上,可有一條小王爺卻是漏了,嘿,所謂算人者,人恆算之,某料那廝定已是算到了我方與八爺那頭將會在朝議上針對全力出手,想必早挖好了坑,就等著某些自以為是之輩往下跳呢。」
弘曆倒是說得zixin滿滿,可惜顯然鄔思道並不認同,先是假意地誇獎了其幾句,可後頭所言渾然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雖無甚批評的言語,可意思卻是明擺著的。
「嗯?」
「這……」
鄔思道這麼句斷言一出,四爺父子盡皆傻了眼,各自倒吸了口涼氣,一時間自不免都愣在了當場。
「呵,王爺覺得很奇怪麼?那小子若是如此簡單就會被坑到,那早就不知該倒下多少回了,要與之爭,尋常手段是斷然無效的,唯有以奇對奇,方能爭到一線之勝機。」
鄔思道冷然地掃了眼呆滯中的四爺父子,嘴角一撇,語氣森然地解釋了一句道。
「先生所言甚是,若如此,當何如之?」
鄔思道所言乍一聽起來,似乎有危言聳聽之嫌,可真細細想了去,就能發現事情還真就是如此,四爺凜然之餘,擔憂之心不由地便大起了,這便緊趕著出言追問起了下文。
「王爺莫急,且容鄔某細細道來,這麼說罷,此一年來,我方與八爺聯手之下,在朝議上,每每能壓制三爺一頭,看似占盡了上風,實則不過是因著弘晴小兒不在之故也,今,其既歸,此中優勢已是蕩然無存矣,與其爭於朝,難有勝算可言,就算持平,在八千萬兩重利面前,陛下也一準不會採信反對之意見,更遑論那小兒早就備好了鼓動八旗子弟之策,誰若是在朝中唱反調,那便須得冒著被八旗子弟們痛罵之險,一旦那些丘八鬧將起來,怕是誰也擋不住罷,故此,正常朝議是斷然行不通的,唯有出奇制勝一道可走,某有一策在此,當……,或能奏奇效耶。」
鄔思道擺了擺手,示意四爺莫急,而後先是將朝議不利之處分析了一番,末了方才給出了具體之應對策略。
「好,此策甚妙,只是八弟那頭……」
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四爺的鼻息立馬便略微急促了起來,很顯然,四爺已是意動了的,只是對八爺那頭的配合意願卻是有些拿不準,自不免略有些躊躇。
「無妨,王爺只須派人將意思透了過去,八爺會zhidào該如何做的。」
鄔思道自是清楚四爺在擔心些甚,不過麼,卻並不以為意,一擺手,zixin滿滿地便給出了答案。
「那好,就這麼定了,小王且就去安排停當。」
四爺向來果決,這一有了定論,便不再有絲毫的猶豫,霍然便起了身,交待了一句之後,便即大步向外行了去……
「稟王爺,四爺那頭派人送了封信來。」
弘晴今兒個在朝議上整出了如此大的動靜,甭管是誰都無法淡定處之,不止是四爺那頭在議著,八爺一伙人也是一出了宮,便相攜著去了八爺府,聚集在西花廳里就此事議個不休,只是一時半會也沒能議出個頭緒來,正自熱議間,卻見鄭明睿急匆匆地從外頭走了進來,將一封信遞交到了八爺面前。
「哦?」
一聽四爺來信,八爺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一皺,可也沒多言,只是輕吭了一聲,伸手接過了信函,隨手撕開封口,從內里取出了張寫滿了字的紙張,一抖手,將信紙攤平了,而後飛快地掃了一遍,神情頓時便有些個古怪了起來。
「八哥,那冷麵的傢伙又想整個甚名堂來著?」
十爺固然極為忌恨三爺與弘晴,可對四爺也沒啥好感,這一見八爺拿著信看了半晌了,愣是沒個言語,自是不耐得緊,這便粗聲粗氣地嚷嚷了一嗓子。
「諸位弟弟也都看看罷。」
八爺並未直接回答十爺的wènti,而是皺著眉頭將信紙往前一遞,語氣頗顯古怪地說了一句道。
「仁之道?這老四玩的甚勾當,好端端地給咱哥幾個上課不成?」
十爺心最糙,這一聽八爺如此說法,迫不及待地便率先伸出了手,將信紙搶了過來,飛快地看了幾眼,沒好氣地便埋汰了起來。
「八哥,老四這莫非是打算用仁之道來反對麼?這與我等所謀似乎也無甚區別罷?」
一聽十爺這般說法,九爺立馬探頭朝信紙上看了過去,一目十行地閱讀了一番,也沒能察覺出有甚不妥之處。
「呵,有趣的提議!」
十四爺並不著急,始終端坐著不動,直到九爺將信紙塞他手裡了,方才細細地看了起來,末了也只是笑著點評了一句,而後便不再多言,隨手又將信紙遞給了默不作聲端坐在一旁的陸純彥。
「有趣?啥個有趣,爺怎地看不出來,十四弟,你倒是說個明白啊,打得甚機鋒來著。」
十爺愣頭懵腦地想了片刻,愣是沒搞懂四爺的信有甚有趣可言的,心癢難搔之下,大嗓門便即亮了出來,咋咋呼呼地便追問了起來。
「十哥莫急,且先聽聽陸先生是如何說的罷。」
老十四心中雖已是有了定見,不過麼,卻並不打算急著說破,這一見十爺在那兒撓頭不已,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一擺手,將wènti推給了微微點頭不已的陸純彥。
「十四爺說得bucuo,這確是個有趣的提議。」
老十四的話音一落,眾人的目光立馬齊刷刷地都落在了陸純彥的身上,不過麼,陸純彥卻並未急著開口,而是慢條斯理地將信細細地看了一遍之後,這才點了點頭,肯定了老十四的判斷。
「有趣?這……」
「先生,您說的是……」
這一聽陸純彥也是這麼個判斷,九爺、十爺當即便都愣住了,而後,又幾乎是同時開口探問了起來。
「呵呵,四爺欲施仁道,但卻並非僅在朝議上,而是打算從民間著手,又唯恐力有不逮,這是求援來了。」
陸純彥笑了笑,一壓手,示意九爺、十爺莫急,而後慢條斯理地道破了四爺來信的真實用意所在。
「民間?難不成老四打算效仿公車上書之舉麼?」
九爺到底機靈,很快便搞明白了陸純彥所言的意味何在,不過麼,卻並不敢確定,這便遲疑地發問道。
「差不多便是這個意思,所不同的是四爺要的可不止是公車上書,還指望著各省督撫都能就此上個本章,此一條,四爺是無能為力的,唯有八爺能為此,而這,就是四爺來信的根本目的之所在。」
陸純彥哂然地一笑,隨手將信紙擱在了几子上,而後拍了拍手,語調肯定地將四爺的算計詳細地解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只是如此曲折行事未免太過小心了罷?」
陸純彥都已解釋得如此分明了,九爺自是不會聽不懂,然則卻並不以為然,眉頭微皺地便提出了疑義。
「小心終歸無大錯!」
九爺話音一落,也不等陸純彥作出解釋,一旁的老十四已是陰冷地給出了個論斷,很顯然,老十四對四爺的提議是持著贊同之態度的。
「十四爺所言確然,此番之爭干係重大,斷不容有失焉,四爺之所以如此籌謀,想來也是看出了那小兒欲從中所規定之賠款獲取工部所需之銀兩,這是要斷那小子的後路,一旦其從『麒麟商號』調銀,必遭聖忌無疑,是時,我等只需推波助瀾上一番,幾張彈章便足以陷其於萬劫不復之地,若能為此,再如何小心都不為過!」
陸純彥嘉許地點了點頭,道出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
「八哥,這買賣做得,幹了,斷不能再讓那小渾球得意了去!」
十爺性子最糙,這一聽陸純彥如此說法,立馬便興奮了起來,猛地一拍几子,興沖沖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嗯,十弟這話說得對,但消能攪亂那廝之布局,便是再煩難也在所不辭!」
九爺同樣也動心了,這便跟著附和了一句道。
「先生,您看此舉勝算幾成?」
八爺是一早便看出了四爺的用心何在,心裡頭也自算計了一番,只是總覺得成算雖有,卻難言穩當,沒旁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八爺還真就沒能從弘晴身上占到過便宜的,吃虧的時候倒是不少,自不免有些個患得患失,再說了,這一年來雖說是與四爺聯手對敵,可每每都是他八爺出大力,心下里難免有些個不爽,自也就不願輕易下個決斷,這便一揚眉,問出了個最關鍵的wènti。
「多的不好說,五五之數該是有的。」
一說到成算,陸純彥自不敢大意了去,眉頭微皺地想了想之後,方才給出了個保守的判斷,很顯然,對於妖孽一般的弘晴,陸純彥還是頗為忌憚的。
「五五之數麼?不算多,可也不少了,也罷,那就搏上一回好了!」
儘管對五成的勝算不甚滿意,可八爺也沒得選擇,微微地搖了搖頭之後,還是咬著牙下了最後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