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的話是說得含糊,可在場的都是智者一流,又豈會聽不出三爺話語裡的言不由衷,只不過都不想揭破罷了,至於說到應對之章程麼,事發突然之下,眾人一時間也沒能算計個周全,自是都不急著開口言事,書房裡自是就此安靜了下來。
「晴兒,你來說,此事該當如何應對方妥?」
三爺等了片刻,見眾人都無開口的意思,本就煩躁不已的心自不免更煩上了幾分,也不打算再多等了,這便陰沉著臉地點了弘晴的名。
「回父王的話,孩兒以為此事之初衷當是不變為妥,終歸須得將弘曆從工部引開才好,只是眼下這等局面,其要想掌總中央銀行怕是kěnéng性不大,至少在其無太多表現之前,皇瑪法處是斷然不會通過此議的,至於四爺、八爺麼,都不是我等可接受之人選,而今之計,唯有先定一合適的掛名掌總之人選,而後方才能便宜行事,此孩兒之淺見也,還請父王明察。」
儘管弘晴也尚未想得太透徹,然則三爺既已點了名,他自是不能再保持沉默,這便飛快地組織了下語言,將大體的意思先點了出來。
「王爺,屬下以為小王爺所言甚是,那中央銀行雖是緊要,可相較於工部而論,卻又不值一提了,今,時局既已是一變再變,我方也須得隨機應變才是,竊以為雖可幫著四爺一回,卻是不妨從其處得些利益之交換。」
眼瞅著三爺臉色陰沉依舊,顯然對弘晴所言不是很感興趣,李敏銓趕忙從旁插了一句,旗幟鮮明地支持了弘晴的看法。
「唔……」
這一聽李敏銓的意思與弘晴如出一轍,三爺可就不好再陰著臉了,不過麼,心中卻依舊還是有所不甘,並未就此下個決斷,而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此事重大若此,非一家一方可以獨占者,此半月來,陛下屢召李安溪入宮覲見,似有起復之意,王爺胡不保薦此人出任掌總,再以弘曆、瀋河為之副,陛下自無不准之理。」
這一見三爺如此頑冥不化,陳老夫子可就有些看不過眼了,這便直截了當地給出了建議。
「李安溪?夫子您這是……」
三爺跟李光地之間可是半點交情全無,反倒有著不小的舊怨在,再者,陳老夫子與李光地之間可是死仇來著,此際一聽陳老夫子居然打算舉薦此人,當真令三爺為之詫異不已,這便疑惑萬千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李安溪久歷宦海,為人品性雖差,卻還是有些本事的,陛下素來寵信於其,前番被罷免也是事出有因,然,陛下卻始終就不曾疏遠過其人,之所以遲遲未曾起復,不外是礙著王爺與其之間的舊怨罷了,今,王爺若是上本保其,當可切中聖意也。」
陳老夫子就事論事地解說了一番,面色平靜得很,就宛若是在說一常人一般,絲毫不帶半點的感情色彩。
「父王明鑑,孩兒以為夫子所言甚是,那李光地素來與八叔相善,與四叔關係也好,加之聖眷又隆,保薦於其,一者可切中聖意,二來也可彰顯父王之寬仁心胸,至於其三麼,孩兒自有計對付此人,此中央銀行實非等閒人可操控得當的,且章程本就出自孩兒之手,縱使是李安溪這等幹才,也斷難有全功之kěnéng,久後必出大亂,待得那時,孩兒自可順當接手,此一舉三得也,何樂而不為哉?」
儘管陳老夫子已是將事由分析得很是透徹了,可三爺卻還是在那兒猶豫不決著,一見及此,弘晴不得不將暗手挑明了來說。
「王爺,屬下以為小王爺所言正理也,當是可行之道。」
三爺兀自還懵懂著,可李敏銓卻是聽懂了弘晴話里的潛台詞,這便笑著一擊掌,從旁附和了一句道。
「嗯……,也罷,就這麼定了也好。」
這一見陳老夫子等人都不支持自個兒的爭奪之想法,三爺雖兀自尚有不甘,卻又沒了選擇的餘地,只能是無奈地點頭同意了弘晴的建議……
「……,事情便是如此,先生,您看此事該當如何是好?」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三爺這頭在議著對策,卻說四爺那方也沒閒著,不為別的,只因中央銀行一事牽扯實在是太大了些,權重也大,自由不得四爺不為之患得患失的,這一散了朝,也沒去戶部應差,直接便領著弘曆趕回了自家府上,將鄔思道請了來,先是將今兒個早朝所發生的事兒詳詳細細地介紹了一番,而後便有些個迫不及待地追問起了對策,很顯然,四爺自個兒對此事當真是著緊得很。
「中央銀行?呵,晴貝勒這可是畫了個大餅麼,真能充飢乎?」
四爺在那兒緊張萬分,可鄔思道卻是半點都不在意,但見其嘴角一撇,不屑地譏諷了一句道。
「嗯?先生之意是……」
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四爺不由地便是一愣,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不敢確定鄔思道所言的真實意味之所在,這便探詢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這麼說罷,中央銀行倒確是要緊之地,可就王爺眼下之位份,真要爭,能爭得到麼?」
鄔思道並未急著解釋,而是譏諷地一笑,不以為然地反問道。
「這……」
四爺好歹還算是有自知之明之輩,自是清楚自個兒手頭的力量有限,跟三爺、八爺都沒得比,就算想爭,也真不知拿啥去爭的,只是明知如此,可要他就此放棄,卻又十二萬分的捨不得,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如何應對方好了。
「嘿,弘晴小兒拋出這等大餅,不外乎是要引開弘曆世子罷了,而今,世子所上之本章已然通過了朝議,難關便算是渡過了,又有甚必要去爭那燙手山芋的,與其用心在那虛無縹緲的kěnéng上,倒不若腳踏實地地將工部拿下,若真能如此,那便是斷了三爺一臂了,孰輕孰重,莫非王爺真看不清麼?」
鄔思道陰冷地一笑,zixin十足地便道破了弘晴的算路之所在,更是確定無比地給出了全力拿下工部之建議。
「嗯,先生所言甚是,此事且就讓老三跟老八爭了去也好,本王姑且坐看便是了。」
四爺是個明白人,自是清楚而今的工部早非昔日那無足輕重的六部之末,論權重已不在戶部之下,若真能將工部拿到手中,於四爺來說,便是個巨大的勝利,一念及此,四爺自是不再糾葛於中央銀行之得失,欣然地點了點頭,乾脆無比地同意了鄔思道的建議。
「王爺這話又說錯了,三爺斷然不會出手去爭的,概因其便是去爭,也一樣爭不到,至於八爺麼,倒是會拼力去爭,可惜他再如何使力,也是枉然,陛下豈kěnéng將此大事交託於其。」
鄔思道並未因四爺息了爭奪之心便對其假以顏色,而是譏諷地一笑,再次指出了四爺的錯處之所在。
「啊,這……」
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四爺原本已是放鬆了下來的心弦不由地又是一緊,訝異地揚了揚眉頭,有些個茫然地望向了鄔思道,滿臉皆是探詢之意味。
「王爺既是不爭,又何必在意究竟花落誰家,呵,說不定不爭之下,弘曆世子倒有幾分希望也說不定。」
這一見四爺木訥訥的樣子,鄔思道不由地便笑了起來,意有所指地調侃了四爺一句道。
「嗯,得之吾幸,不得我命,原也如此,不提也罷。」
四爺實在是被鄔思道揶揄得夠嗆,卻又不好發作,也就只能是自失地一笑,搖頭感慨了起來。
「王爺能有這等心態怕不是hǎode,只消弘曆世子能崛起,倒也不差是在工部還是那所謂的中央銀行。」
鄔思道笑了笑,倒是沒再調侃四爺,而是正容下了個判斷。
「唔,依先生看來,那中央銀行真能成事否?」
對於鄔思道這麼個判斷,四爺倒是贊成得很,不過麼,卻並未就此事多談,而是將話題引到了中央銀行一事上。
「難,某若是料得不差的話,那弘晴小兒一準會在章程里暗設埋伏,一個不小心之下,便有傾覆之禍,其必是做著回頭收拾殘局之想頭,好在此事並非弘曆世子可以掛帥者,縱使最終有所差錯,世子也必不會有大礙,只消勤勉用事,陛下自會看在眼中,那便足矣。」
鄔思道搖了搖頭,給出了個不甚樂觀的判斷。
「那混賬小子還真是……,罷了,不說這個了,且就先如此也罷。」
一想起弘晴的狡詐與狠戾,四爺不禁便是一陣頭大,可也無可奈何,罵了一聲之後,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王爺聖明。」
鄔思道心中顯然另有計較,不過麼,卻是並不打算在此際說將出來,也就只是稱頌了一句,便即閉緊了嘴,然則嘴角邊卻是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淺笑,內里滿是智珠在握之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