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本貝勒自有主張,無須爾來亂命,再不退下,休怪本貝勒不講情面!「
弘晴壓根兒就沒給其將話說完的機會,面色陰冷地一揮手,已是不耐至極地斷喝了一句道。
「啊,是,下官,下官失禮了。」
被弘晴這麼連番的呵斥,巴郎普當即便被噎得個面色鐵青不已,可到了底兒還是沒有跟弘晴抗爭到底的勇氣,不得不悻悻然地退回了原位,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面色灰敗不堪,再無半點的精氣神可言,不為別的,只因他很清楚自個兒此番怕是在劫難逃了的。
「歷弟,爾還有甚可說的,嗯?」
巴郎普雖是面目可憎,然則畢竟不過就是一小蝦米罷了,弘晴自是不kěnéng在其身上多浪費時間,這一將其逼退,便已是看都不再看其一眼,面色陰沉地側頭望向了眼現驚慌之色的弘曆,嘴角一挑,聲線冷厲地喝問了一嗓子。
「晴兄,小弟以為李郎中當場改口,其中必有隱情,須得徹查到底,看是何人在背後威脅李郎中,以致其竟不敢伸張正義!」
弘曆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儘管先前被李雙春的突然反水打擊得不輕,但卻並未因此徹底崩潰,短短數息間,心態已是調整了過來,面對著弘晴的喝問,絲毫不慌,聲線平和地便頂了一句道。
「當場改口?嘿,好一個當場改口,來人,將兩套賬冊對比一番,看個中有甚差別。」
弘晴可是存了要一棍子將弘曆打死的心,自不kěnéng被其這等假作鎮定的樣子糊弄了過去,也沒再往下追問,而是冷笑一聲,提高聲調,冷厲地斷喝道。
「喳!」
弘晴此令一下,堂下侍候著的一眾王府侍衛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齊聲應諾之後,便有一名侍衛搶到了堂上,將弘曆先前脫手落了地的賬冊撿了起來,另有他人直奔算房,緊急召來了數名賬花子,就在大堂上,開始了比對之程序。
「啟稟晴貝勒,兩本賬冊已對比完成,所差處有四項,涉及錢數約十一萬五千八百二十七兩,另,兩本賬冊筆跡大體相同,乍看是出自一人之手,然,細較之下,卻可看出數處差異之處,下官可斷言此二賬本絕非出自一人之手筆。」
所謂人多好辦事,一眾賬花子們都是做賬高手,一個個算盤打起來都極為的麻利,彼此協作之下,前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已將兩本不甚厚的賬本盡皆比對完畢,自有一名筆帖式排眾而出,將所得之結果稟報到了弘晴處。
「嗯,有勞了。」
弘晴面無表情地一揮手,將那名前來稟事的筆帖式揮退,而後面色凝重無比地環視了一下神情各異的諸般官員們,聲線陰寒地開口道:「諸公,事情如今已是真相大白,某些小人肆意構陷孫東方,居心叵測,用心狠毒,是可忍孰不可忍,本貝勒豈能容之,此事干係重大,須臾遷延不得,本貝勒這就進宮面聖去,爾等盡皆在此等候,若敢擅離,休怪本貝勒不講情面!」
「嗡……」
弘晴話音一落,也沒管諸般人等是何表情,霍然起了身,大步便向堂下行了去,一眾官員們見狀,先是一派死寂,隨即,亂議之聲便就此大作了起來……
「啟奏陛下,晴貝勒在宮門外求見。」
臘月寒冬,天冷得緊,然則乾清宮的書房裡卻是溫暖如春,但見牆角邊兩隻巨大的火盆熊熊地燃著,散發出來的熱量將嚴冬的氣息盡皆擋在了書房之外,僅著一身明黃單衣的老爺子端坐在棋盤前,手握著枚白子,眉頭微皺地凝視著錯綜複雜的盤面,猶豫著不知該往何處落子方好,正自苦思間,卻見秦無庸邁著小碎步匆匆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行到了老爺子的身旁,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先讓他等著,李德全。」
老爺子並未從盤面上抬起頭來,僅僅只是眉頭一揚,簡單地吩咐了一句,旋即又聲調略高地點了李德全的名。
「奴才在!」
李德全就在一旁侍候著,這一聽老爺子點了名,自不敢稍有怠慢,趕忙從旁閃了出來,低眉順目地應了諾。
「去,查查看,工部如今情形如何了。」
老爺子依舊不曾從盤面上移開視線,隨口便吩咐道。
「喳!」
老爺子金口這麼一開,李德全自不敢多有遷延,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便即匆匆退出了書房,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又匆匆轉了回來,小心翼翼地湊到了老爺子的身旁,輕喚了一聲之後,將從衣袖裡取出來的一本摺子恭謙地遞了上去。
「喲,結果出來了,呵,有趣,靈皋先生也看看罷。」
老爺子伸手接過了摺子,隨意地攤將開來,只一看,臉上頓時便蕩漾起了一層笑意,可也未加以置評,隨手又將摺子遞給了側坐在棋盤對面的方苞。
「陛下聖明,此事確是有趣,然,方某聽聞晴貝勒已是先後幾次出京辦差,次次遇險,也不知是真是假?」
方苞同樣沒對摺子上所載之事加以評述,而是答非所問地問了一句道。
「嗯……,李德全!」
方苞這等言語一出,老爺子臉上的笑容頓時便是一斂,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而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老奴在!」
身為老爺子跟前負責情報體系的宦官頭子,李德全自是清楚那本摺子上記載的都是些啥,然則他卻是聽不懂老爺子與方苞這麼番交談到底是何意,正暗自揣摩間,冷不丁聽得老爺子點了名,自不敢再胡思亂想,趕忙從旁閃了出來,恭謹地應了一聲。
「去,傳眹口諭,就說眹乏了,讓弘晴先回去,有甚事明日再議也不遲。」
老爺子掃了李德全一眼,聲線平和地下了旨。
「喳!」
李德全本以為老爺子就算不雷霆震怒,也應是會出手調停工部之爭的,卻沒想到老爺子居然會來了個置之不理,一時間腦子還真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愣了愣之後,這才趕忙應了諾,領著兩名小宦官自去宮門處宣旨不提。
什麼?明日再議,我勒個去的,老爺子這是打算拉偏架啊,沒門!
天安門前,冒著風寒苦等了近半個時辰的弘晴一聽李德全所宣的口諭,心中的火氣當即便不可遏制地狂涌了起來,沒旁的,弘晴可不信老爺子會不關注工部里的動向,也不相信今番之事老爺子會一無所知,既如此,老爺子避而不見顯然就是打算袒護弘曆罷了,而這,自不是弘晴所樂意接受之結果,在弘晴看來,弘曆就是條毒蛇,不一棍子打死的話,遲早會被這條毒蛇咬上一口,那等農夫溫蛇的蠢事,弘晴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李公公且慢,本貝勒確有要事須得即刻面聖,還請李公公代為通稟一番。」
李德全傳完了口諭便打算走人,弘晴自然不肯作罷,身形一閃,已是擋住了李德全的去路,不過麼,倒是沒旁的失禮之處,而是謙和地拱了拱手,客氣而又堅決地請求道。
「這……,也罷,老奴便再去試試好了,成與不成,還須得看陛下之意。」
這一見弘晴如此堅決地攔住了去路,李德全自不免有些不爽,只是再怎麼不爽,他也不敢真跟弘晴這個當紅的龍孫鬧甚彆扭的,也就只能是皮笑肉不笑地欠了欠身,極為勉強地答應了下來。
「有勞李公公了!」
儘管明知李德全此言應付的成分居多,可弘晴卻也無奈得很,沒旁的,哪怕他是龍孫,未得旨意,那也不得擅闖大內,若不然,便是大逆不道之死罪,儘自心中氣惱已極,可也只能是無奈地謝了一句,側身讓開了道路。
「陛下!」
乾清宮的書房中,棋局還在繼續著,從屏風後頭轉將出來的李德全輕手輕腳地湊到了老爺子的身旁,低聲地輕喚了一聲。
「嗯?」
老爺子並未抬頭,僅僅只是發出了一聲詢問的輕吭。
「老奴已宣了陛下的口諭,只是晴貝勒還是堅持要覲見,老奴不得已,只能來請陛下明示。」
李德全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將弘晴的請求說了出來。
「這個不省心的混小子!」
一聽李德全這般說法,老爺子的眉頭立馬便是一揚,將手中捏著的白子往棋盤上隨手一丟,沒好氣地罵了一聲,可也沒發作弘晴的意思,一揚手,聲線微寒地開口道:「秦無庸,去,將眹的旨意宣了。」
「喳!」
老爺子金口這麼一開,侍候在側的秦無庸自不敢稍有耽擱,忙不迭地應了一聲,領著兩名小太監便急匆匆地退出了書房,自去傳旨不提。
「……」
李德全壓根兒就搞不清老爺子這究竟唱的是哪出戲,有心發問,卻又恐觸了老爺子的霉頭,嘴角嚅動了幾下之後,還是沒敢再多囉唣,滿臉迷茫之色地退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