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說!」
此番出獵,所有人等的住宿都是三爺一手主持的,他自是清楚冷香亭那頭住著的是啥人,也隱約知曉那位主子的一些陰暗事兒,此際一聽老爺子居然半夜三更往那頭去了,心底里不禁便湧起了一陣不詳的預感,再與外頭有騎軍要闖莊的事兒一聯繫,更是認定此事怕沒那麼簡單,心驚肉跳之下,問話的語氣自也就沒那麼客氣了。
「回王爺的話,事情是這樣的,鄂倫泰、鄂大人今兒個喝得多了,不知何故在院子裡撒起了酒瘋,攪鬧了陛下的安寢,陛下一怒,就沒在齋中留宿,由德大人陪著往冷香亭去了。」
這一聽三爺聲線不對,那幾名大內侍衛自不免有些心驚,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由著一名膽子較大的侍衛出頭解說了一番。
「嗯。」
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之後,三爺心中的塊壘不單沒消,反倒是更糾結了幾分,可也懶得跟這幫子不知內情的大內侍衛們多閒扯,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便即領著幾名侍衛疾步向冷香亭方向趕了去。
「孽障,你這孽子,眹殺了你,殺了你……」
冷香亭距離煙波致爽齋並不算太遠,三爺走得又急,不多會便已趕到了地頭,人都還沒進院門呢,就聽內里吵嚷聲不小,三爺心急之下,趕忙疾步搶進了其中,入眼便見老爺子舉著把大刀,一邊氣急敗壞地咒罵著,一邊追殺著個衣衫不整之人,三爺大驚之下,趕忙睜眼望了過去,這才認出那被追殺的人赫然竟是太子胤礽。
東窗事發了!
這一見太子被老爺子追殺,三爺第一個反應便是太子偷情被老爺子撞破了,此無他,太子與居住在冷香亭里的鄭春華、鄭貴人有染的事兒雖是隱蔽,可宮裡卻是早已隱約之傳聞,消息靈通的三爺自是早有耳聞,只不過並未放在心上罷了,畢竟這等宮閨醜聞歷朝歷代都有,除非是當場拿住,否則的話,光憑些傳言是斷難有甚大效用的,再說了,這可是牽涉到老爺子臉面的事兒,又有誰敢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動本章,就算最終勝了,那也斷難逃過老爺子的雷霆震怒,正以為此,三爺雖是有所耳聞,卻從來沒將扳倒太子的希望寄託於其上,聽過也就聽過罷了,可卻萬萬沒想到會親眼目睹到眼前這麼一幕,駭然之餘,也不禁有些幸災樂禍的爽快,只是轉念間突然想起了陳老夫子有過的交待,三爺可就無法淡定了,趕忙疾步沖了過去。
三爺動作很快,沖得極為的迅猛,那等架勢一出,原本正尷尬地呆在一旁的大內侍衛們先是一驚,再一看是三爺到了,頓時又是一喜,自是無人在此際去攔截三爺的到來,盡皆默默地束手站立在一旁。
「皇阿瑪,您這是要作甚,你要殺,就請殺孩兒,萬不可傷了太子殿下啊,皇阿瑪,您請息怒,youshi且慢慢說了去。」
三爺此際可沒功夫去理睬一眾大內侍衛們有何感想,有若旋風般地衝到了老爺子身前,拼死伸手擋住了老爺子的去路,口中更是驚懼交加地勸說著。
「老三,你給朕讓開,朕非要殺了這孽障不可,滾,滾開!」
老爺子正在氣頭上,也沒心思去追問三爺為何到此,氣咻咻地伸手推了三爺一把,拔腳還要向躲躲閃閃的太子追殺過去。
「皇阿瑪,您不能啊,太子殿下乃社稷之根本,您不能如此啊,您真要殺,就請殺孩兒罷,皇阿瑪,您不能啊!」
面對著暴怒中的老爺子,三爺心中儘管也是怕得緊,可還是強撐著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老爺子的身子,苦苦地勸著。
「放開眹,眹今兒個非要殺了這孽子,孽子……」
老爺子顯然是氣急了,儘管被三爺抱得緊緊地,卻不肯就此罷休,拼命地掙扎著,試圖甩開三爺的牽制,口中的咒罵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太子哥哥快走,快走啊!」
眼瞅著老爺子如此不依不饒,三爺可是真的慌了神,縱使再不爽太子,卻也絕不能坐看太子就此被老爺子給殺了,若不然,大清的社稷可就真要風雨飄搖了去了,沒奈何,只好朝著狼狽不堪地躲在一旁的太子高聲呼喝了一句道。
「哎!」
被三爺這麼一吼,慌亂無比的太子總算是醒過了神來,身子猛地一顫,飽含深意地看了三爺一眼,而後恨恨地一跺腳,仰天長嘆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就此衝出了冷香亭的院門。
「孽子,孽子!」
太子這麼一逃走,老爺子的火氣倒是消了不老少,可心中的哀痛卻又大起了,羞惱萬分地將手中的大刀往地上重重一擲,傷心欲絕地罵了起來。
「皇阿瑪息怒,皇阿瑪息怒,您龍體要緊啊,萬不可氣壞了身子骨,若不然,叫兒臣等如何自處啊,皇阿瑪,您消消氣,有甚事且慢慢商議了去,您莫要如此,兒臣等受不起啊。」
對於眼前這一幕,三爺心裡頭的惶急是有的,可更多的則是竊喜,沒旁的,鬧了這麼一出之後,原本就風雨飄搖的太子已是註定要完蛋了,如此一來,他三爺的機會也就該到了的,不喜更待何時,只不過三爺城府深,自不會將喜色帶到臉上來,而是趕忙鬆開了老爺子的身體,作出一副惶恐無地狀地一頭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般地哀求著。
「哎,冤孽啊,眹怎會生出了這麼個孽子,哎……」
面對著三爺的苦苦哀告,老爺子的火氣倒是漸消了去,可心中的痛卻是更深了幾分,雙眼一閉,眼角邊便已是見了淚花。
「啟奏皇阿瑪,莊外發現大股來意不明之騎軍,兒臣不敢擅專,還請皇阿瑪明示。」
眼瞅著老爺子如此痛苦,三爺的心不由地也跟著抽緊了起來,唯恐老爺子就這麼倒了下去,心一急,也就顧不得許多,趕忙將緊急軍情稟報了出來,打算以此來分散一下老爺子的心思。
「嗯?何時的事,說!」
三爺的努力顯然沒白費,老爺子一聽有騎軍大至,傷痛的心思瞬間便消散了個乾淨,雙眼猛然一睜,精光閃爍不已地望向了三爺,神情凜然地斷喝了一聲。
「回皇阿瑪的話,就在一炷香之前,兒臣本正欲回府,突接劉鐵成、劉將軍派人送來的急報,自不敢輕忽了去,這才緊趕著來尋皇阿瑪做主的。」
這一見老爺子氣色不對,三爺自不敢有甚隱瞞,趕忙將前來此地的緣由解釋了一番。
「坤寧,爾即刻去探個分明!」
老爺子沒再多問,側頭望向了一名站在一旁的大內侍衛,聲線陰冷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聽老爺子如此吩咐,坤寧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拔腳便沖向了院門,只是還沒等他轉過屏風,就見一名善撲營參將已是從屏風後頭闖了出來,險些與坤寧撞了個滿懷。
「報,啟稟陛下,莊外來騎已探明,乃是熱河都統凌普所率的兩千騎營,自言是奉了太子手諭,前來避暑山莊護駕,劉將軍已率部將其攔在了莊外,特派末將前來稟明聖上。」
那名急沖而來的參將壓根兒就沒理會坤寧的驚訝與惱火,疾步衝到了御前,一個乾淨利落的打千,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好,很好,這就要稱兵造反了?哼,眹倒要看看凌普有多大的膽略,就這麼兩千兵也敢闖莊,來得好!老三,你帶眹的印信去,將凌普給朕拿下,若是他敢頑抗,就讓劉鐵成發兵,一體剿滅了去!」
太子這頭鬧偷情,外頭居然就有其親信要率軍闖莊,這可把老爺子給氣壞了,二話不說,一把拽下腰間懸掛著的一枚小印,丟到了三爺的懷中,咬牙切齒地下了旨意。
「是,兒臣遵旨!」
此際的避暑山莊可是雲集了不少的軍伍,不止有三千善撲營在,還有熱河騎營的五千人馬,更有山莊原本的護衛三千之數,加起來的兵力足足有萬餘之多,對付一支兩千人的騎軍顯然不是啥大wènti,這可是件唾手可得的奇功,三爺自是沒有拒絕的理兒,再說了,三爺該表演的都已是表演過了,再多呆在這等是非之地顯然不太合適,原就巴不得趕緊脫身離去的,此際一聽老爺子如此吩咐,自是趕忙便應承了下來,恭謹地行了個禮之後,領著手下侍衛急匆匆地出了院門,一路向莊子外圍的瓮城趕了去。
「德楞泰!」
三爺已去,老爺子卻並未就此作罷,咬著唇,在院子中來回踱了幾步之後,猛然頓住了腳,聲色俱厲地斷喝了一聲。
「末將在。」
聽得老爺子點名,站在一旁的德楞泰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忙從旁閃了出來,高聲應答道。
「去,傳眹的旨意,所有從一品以上朝臣皆到戒得居聚合,不得有誤!」
老爺子掃了德楞泰一眼,從牙關里擠出了句話來,聲線咋一聽起來似乎尚算平和,可內里卻滿是陰森森之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