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是又回來了!
望著眼前那恢弘依舊的天安門,弘晴心中有著股莫名的情緒在蕩漾著,既有著幾分的激動,也有著幾分的期盼,更多的則是疲與倦自打去歲四月離京,到如今已是近乎一年的時間了,時間雖不算長,可其間的風風雨雨卻是不老少,幾番歷險下來,縱使弘晴生性堅韌,到如今也已是不免有些疲了,真想著早些回自家府上好生休整上一番,奈何這不過是奢望罷了,在不曾覲見之前,皇命在身的弘晴卻是哪都去不了的,只能是老老實實地等在宮門外。
「陛下有旨,宣,多羅貝勒弘晴乾清宮覲見!」
弘晴並未等上多久,遞了請見牌子之後,也不過才一炷香的時間,便已見秦無庸領著兩名小太監匆匆從天安門裡行了出來,離著弘晴五步遠便矜持地站出了腳,一擺手中的拂塵,拖腔拖調地宣了老爺子的口諭。
嗯,怎麼會是乾清宮?
一聽這麼道口諭,弘晴不禁為之一愣,不為別的,只因老爺子召見外臣,一向只在養心殿,極少有在乾清宮這個老爺子的寢宮面見大臣的時候,不說外臣了,便是阿哥們覲見,也基本上都是在養心殿居多,也就只有太子才能在乾清宮裡覲見老爺子,弘晴在朝為官也算是有些年頭了,還真就不曾在乾清宮裡面過聖,這冷不丁一聽要去乾清宮覲見,腦筋一時間當真有些個轉不過彎子的。
「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心中疑惑歸疑惑,弘晴的動作卻是不慢,一回過神來,趕忙便依著朝規謝了恩。
「晴貝勒,您請。」
秦無庸從來就不敢小覷弘晴,此番得聞弘晴孤身一人下江南,愣是將兩淮鹽運使衙門徹底掀了個底朝天,愕然之餘,對弘晴還真就起了不小的忌憚之心,這會兒一見弘晴起了身,宣旨時的肅然臉色立馬便轉化成了討hǎode笑容,殷勤地擺手一讓,很是客氣地道了請。
「有勞秦公公了,本貝勒此番下江南,於回程時路過河南,突地想起公公最念及河南鯉魚乾,順手帶了些,回頭便給公公送了去。」
面對著秦無庸的殷勤,弘晴很是和煦地謝了一聲,又笑呵呵地公然行賄了一把。
「喲,晴貝勒有心了,老奴可是生受您了。」
黃河鯉魚乾並不值幾個錢,可對於秦無庸來說,卻是來自故鄉的珍貴回憶,更難得的是如今紅透了半邊天的弘晴竟然能記掛著這等小事,這可著實令秦無庸心中感動不已的,臉上的笑容頓時便真誠了不老少。
「秦公公客氣了,也就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能花小錢辦大事,弘晴自是樂意得很,然則這等宮門外之場合,卻也不是多套近乎之地,弘晴也就只是和煦地一笑,也沒再多廢話,抬腳便向宮門裡行了去,一路行過三大殿,進了乾清門,直趨乾清宮而去。
「孫兒叩見皇瑪法!」
原本在乾清宮覲見就已是讓弘晴狐疑連連了的,可這一進了乾清宮之後,居然發現不是在大殿裡覲見,而是去了後殿寢宮,自不免更令弘晴心裡頭犯嘀咕的,可待得進了寢宮,猛然發現老爺子居然是休閒地斜靠在了龍榻的錦墩子上,當即就令弘晴有些子看傻了眼,好在養氣的功夫足夠深,倒也沒甚失禮的表現,忙不迭地收斂了下心思,幾個大步搶到了龍榻前,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見得弘晴進來,老爺子並未坐直身子,僅僅只是笑容滿面地虛抬了下手,和煦地叫了起。
「謝皇瑪法隆恩。」
弘晴一時間實是搞不懂老爺子擺出這等拉家常似的覲見究竟是何用意,然則行動上卻是一點都不慢,緊趕著謝了恩,站將起來,擺出了副恭聽訓示的乖巧狀。
「嗯,黑了,看樣子這大半年晴兒可是都沒閒著麼,來,跟朕說說揚州的事兒。」
老爺子的心情似乎很好,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打量了弘晴一番,而後方才一派隨意狀地吩咐了一句道。
「回皇瑪法的話,揚州乃人傑地靈之所在,民風淳樸,確是難得的富庶之鄉,更有諸般小吃名聞遐邇,孫兒閒時最願逛街頭巷尾,每每總有所得,將那揚州餅、蟹殼黃、千層油糕、雙麻酥餅等等諸般名點一一品嘗,實是人生一大快事哉,皇瑪法,您也是到過揚州,當是知曉那千層油糕之酥軟爽口,一咬下去,滿口生香,更有那揚州餅……」
揚州那麼點事兒能說的、該說的,弘晴早就在奏摺里詳細說過了,剩下的自然是不足為外人道哉的隱秘,這會兒若是在老爺子面前扯那些個鹽務案子或是地方政務,一者是容易露餡,二來麼,也不免有自誇之嫌,既如此,弘晴索性就都不說,乾脆裝傻地扯起了揚州小吃,越說還越是來勁,儘管都是些瑣碎的小事,可經不得弘晴口才好,說將起來,眉飛色舞地,還真就誘惑力十足的,沒見老爺子都忍不住吞了一大口的唾沫。
「停停停,朕讓你去辦的是正事,你倒好,每日裡盡整小吃了,鬧得朕也饞了,朕倒是得讓曹寅多送些來,看看可有你說的這般玄乎。」
揚州城,老爺子其實也是去過的,還不止一回,也曾微服私訪過,然則也就是走馬觀花罷了,雖也嘗過些小吃,只是卻有限得很,當真就不曾聽聞過弘晴所說的諸般美食,心神還真就被恍惚了一下,只是見弘晴越扯越遠,卻渾然不提正事,老爺子這才醒悟了過來,沒好氣地笑罵了一聲,止住了弘晴的滔滔廢話。
「皇瑪法聖明,有曹大人去辦著,您一準能得享口福了。」
只要不談正事,那就啥都好說,弘晴自是樂得湊趣地稱頌了一把。
「罷了,不扯這些閒事了,晴兒此番下江南,差使辦得bucuo,朕心甚慰,說罷,要朕如何獎賞於你?」
老爺子在江南可是有著耳目的,並非僅僅只有曹寅一家,對於弘晴在揚州的諸般舉措,自是心中有數,當然了,也就只是zhidào個大體情形罷了,此番之所以在乾清宮裡與弘晴單獨奏對,本意是想深入地了解一下鹽務一案中的一些疑點,只是見弘晴似乎並不願說,老爺子也不好強逼,畢竟弘晴此去可是立下了大功的,再怎麼著,該有的體面還是要給的,可有一事卻是令老爺子有些犯難了,那便是究竟該如何獎賞弘晴。
沒旁的,就弘晴立下的這等赫赫之功,封郡王已是綽綽有餘了的,wènti是眼下阿哥們中也就只有兩個王除了三爺是誠親王之外,就只有大阿哥封了郡王,其餘阿哥還大多是貝勒、貝子,總不能就這麼越過一眾叔伯們,先行給弘晴封王罷,可若是不封王,給些旁的賞賜,卻又似乎不足以酬弘晴之功,老爺子可是為難了好久了的,一直沒能拿出個穩妥的主張來,今兒個在這寢宮裡單獨奏對自是有著與弘晴打商量的心思在,只是身為帝王,這等商量之語卻是不好說出口來的,老爺子乾脆便將wènti踢給了弘晴,就是想看看弘晴自己會有怎個說法。
「回皇瑪法的話,您的肯定便是對孫兒最大的獎賞,孫兒實不敢妄求其餘,此情此心,還請皇瑪法明鑑。」
獎賞,弘晴自然是要的,不過麼,他要的卻不是金銀之類的阿堵物,也不是讓老爺子犯難的封王,而是另有計較,然則這等心思卻是不能急著說破,否則的話,不單達不成目的,反倒會犯了老爺子的忌諱,這等蠢事,弘晴自是不會去做,這便作出一副誠惶誠恐狀地跪伏在地,誠懇萬分地遜謝著。
「嗯,這話可就不對了,有功便須得賞,若不然,朕豈不是與昏君無異,說罷,但消朕能拿出來的,自當不吝。」
弘晴是精明,可老爺子也不傻,哪肯去接弘晴踢將回來的球,眉頭一揚,帶著絲不悅之色地又將球一腳踢到了弘晴的腳下。
「皇瑪法明鑑,孫兒自康熙四十三年蒙您之信重,得以幫辦工部,始終兢兢業業,不敢有所差池,時雖兩載,卻已是頗有心得,今正值漕運改河運之緊要關頭,孫兒實有所擔心,若能得皇瑪法恩賞,兒臣願再回工部,以求全功。」
弘晴本就有所野望,這會兒見老爺子又將球踢了回來,自也就不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要回工部主持大局的要求,言語雖說得委婉,可欲總攬工部大權的想頭卻已是表露無遺。
「嗯,容朕再做斟酌,爾且先道乏罷。」
八爺朝工部發難的事兒並不算甚隱秘,老爺子其實早就已瞭然於心,只是並不願加以理會罷了,概因瀋河等人不過都是中低級官員而已,又有著實際的把柄遭人彈劾,身為帝王,老爺子自是不好在這等小事上公然站在弘晴一邊,總得一碗水端平才成,至於弘晴回京後的安排麼,老爺子原本是有著讓弘晴去吏部好生歷練上一把的想頭,可此際一聽弘晴居然打算回工部,自不免有些犯了躊躇,此無他,朝廷紛亂並不是老爺子希望看到的局面,而一旦弘晴回了工部,卻必然要跟赫申起碰撞,勢必又會將三爺、八爺等阿哥們盡皆卷將進去,那亂子想必小不到哪去,老爺子自不能不有所擔心,wènti是弘晴都已開了口,老爺子又不好就這麼一口回絕了去,猶豫之下,也只好含糊地下了逐客令。
「是,孫兒告退。」
這一見老爺子沒立馬答應自己的要求,弘晴自不免稍有些失望,好在城府深,倒也沒帶到臉上來,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便即退出了寢宮,自行打道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