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事須開不得玩笑。」
四爺的臉皮雖厚實,可也有個限度,加之此際正煩惱得緊,被鄔思道這麼一通大笑,心火可就不免大起了,雖是不好朝鄔思道發作了去,可語氣已是頗見僵硬了的。
「王爺說得好,此事確實開不得玩笑,然,於鄔某看來,卻不折不扣就是個玩笑罷了。」
眼瞅著四爺氣色已是不好相看,鄔思道倒是沒再笑將下去,可說出來的話聽著卻依舊帶著絲調侃之意味。
「嗯?此話怎講?」
這一聽鄔思道如此說法,四爺原本就不好相看的臉色頓時便更陰沉了幾分,但卻依舊不曾發作,只是眉頭卻已是緊鎖成了個「川」字。
「莫非王爺以為這公推出來的便是太子了麼?」
儘管四爺已是眉頭緊鎖,可鄔思道卻顯然並不放在心上,冷笑著反問了一句道。
「嗯?」
一聽此言古怪,四爺當即便是一愣,顧不得再暗自生氣,腦筋已是高速地運轉了起來,隱約間似乎想到了些甚子,可卻又抓不住實形,臉色頓時便精彩了起來。
「王爺還沒看明白麼,若是真心要立太子,回京如許久了,聖上早該有所表示才對,又何須等到此時弄出個甚公推來?此無它,聖心有懼也!」
鄔思道並未讓四爺久等,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zixin滿滿地給出了答案。
「有懼?這……」
四爺顯然還是沒能想透事情的關鍵之所在,茫然地望著鄔思道,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
「王爺好生想想,此番熱河事變,內里幾許兇險,便是連聖上都被逼得避禍戒得居,如此,又怎能無懼哉?嘿,自古太子之位最難守,立得賢了,聖上有隱憂,立得不賢,則諸皇子逐鹿,朝堂不寧,兩難,兩難啊!」
鄔思道感慨地搖了搖頭,一語揭破了老爺子此際的心境之煎熬。
「嗯,若如此,當何如之?」
四爺到底是梟雄之輩,瞬間便已明了了鄔思道所言之道理,然則對公推一事卻依舊無甚頭緒可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後略一欠身,緊趕著出言請教了一句道。
「此番公推雖說是群臣壓力之所致,其實何嘗不是聖上在設局,誰若是表現得越積極,誰便難逃一劫,若是鄔某料得不差,八爺此番必遭劫無疑!」
鄔思道並未急著到處所謀之策略,而是先行給出了個判斷。
「哦?那老三……」
四爺的心思與常人不同,別人都以為八爺勢大難擋,可在四爺看來,八爺一方不過土雞瓦狗般的烏合之眾罷了,根本不值一提,倒是對表現一向出眾的三爺極之忌憚,正因為此,他對八爺要倒霉一事並不是很關注,倒是對三爺那頭的動向極為的著緊。
「三爺?嘿,此局,鄔某既能看破,三爺那頭斷然也能,他是不會上套的,至於八爺麼,那方或許有高人能看破此局,奈何形勢所迫,八爺就算明知此局風險極大,他也斷然無法掙脫,唯耳,只因此際已是八爺最後的機會了,錯過了此番,八爺將再無一絲入主東宮之kěnéng,即便是行玄武門舊事,也不過是徒勞耳。」
儘管四爺沒明說,可鄔思道卻是一聽便知四爺想問的是甚子,這便微笑地解說了一番。
「嗯。」
一聽無法將三爺也拉進亂局之中,四爺心中自不免頗為失落,雖不曾帶到臉上來,可其沒再接著追問下去本身就已是明白無誤地表露出了其心中之所思。
「何明達這枚棋子也該到了啟用的時候了。」
四爺不問,鄔思道也沒急著說出應當如何應對此局,而是不動聲色地提議了一句道。
「嗯?這……」
四爺的思緒還停留在應對公推一事上,冷不丁聽得鄔思道如此提議,不由地便是一愣,瞳孔猛然一縮,眼神已是銳利如刀般地掃了過去,顯見對此提議意外至極,沒旁的,何明達雖只是個江湖武夫,儘管武藝高強,卻也算不得甚奢遮人物,wènti是當初四爺為了將此人安插到三爺身邊,可是沒少下大力氣,指望的便是此人能在關鍵時刻發揮關鍵作用,上一回鄔思道先斬後奏地動用了此人,四爺已是有些不甚滿意了,只是礙於鄔思道的身份,不好發作而已,此際一聽又要動用這枚戰略性棋子,四爺心中的不滿也就有些壓制不住了,儘管不曾發作當場,可陰沉的臉色卻足以說明四爺對此事有著何等之不悅了的。
「王爺莫急,且容鄔某慢慢道來。」鄔思道壓根兒就不在意四爺的凌厲之目光,不慌不忙地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慢條斯理地開口道:「八爺一向視三爺為最大之對手,前番十爺在戒得居出首大阿哥,看似威風,實則卻是徹底寒了聖上之心,若不然,也不致丁點獎賞全無,箇中之意味如何,想來八爺已是心中有數了的,若是知曉了此事乃是三爺在背後使絆子,王爺以為八爺當會如何哉?」
「唔……」
鄔思道這麼番話下來,四爺的眼神瞬間便柔和了下來,但並未立馬作答,而是捋了捋胸前的長須,就此沉吟了起來,顯然心已是大動了,只是礙於xishēng下屬的話不好直接說出口罷了。
「此事王爺無須理會太多,一切就由鄔某來安排好了,至於公推一事麼,王爺只消死保胤礽即可。」
鄔思道乃當世有數之智者,自是看得出四爺在顧忌些甚,不過麼,也沒出言揭破,而是輕笑了一聲,將此事攬了下來,與此同時,也給出了應對公推一事的策略。
「保胤礽?這……」
能有鄔思道去張羅xishēng下屬的陰暗勾當,四爺自是不會反對,可對於死保胤礽一事,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疑惑萬千地便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怎麼?莫非王爺想保自己不成?」
一見四爺這等驚詫的樣子,鄔思道不由地便笑了起來,無甚顧忌地便調侃了四爺一句道。
「先生說笑了,二哥剛被廢黜,這又上本保其,萬一要是皇阿瑪見怪,那……」
若不是毫無勝算可言,四爺其實真心想保自己一本的,此際被鄔思道這麼一調侃,四爺但即便有些個哭笑不得,可偏偏又拿鄔思道沒轍,無奈之下,也只好老臉微紅地將話題打岔了開去。
「呵呵,王爺還有旁的選擇麼?」
鄔思道並未急著解說個中之關竅,而是戲謔地一笑,不緊不慢地反問道。
「這……」
四爺想保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他自己,wènti是他就算再想,也不kěnéng這麼做了去,別說沒半點成功的希望,就算有,那也不能,不說避嫌了,假謙虛也還是要的,至於三爺、八爺這兩位競爭死敵麼,四爺便是打死也不想去保的,如此算來,還真就只有胤礽可保了的,wènti是一想到老爺子的kěnéng見責,四爺還真就不敢上這麼一本的。
「我朝向以仁孝治天下,王爺上此本章,原就是仁孝之體現也,且,此亦是聖心之所向,只消本章一上,得一彩頭不難也。」
面對著四爺疑惑的目光,鄔思道此番倒是沒賣啥關子,直截了當地道破了謎底。
「聖心所向?這……,何以見得?」
四爺素來有大志,對於彩頭不彩頭的,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可對於聖心所向,卻是極為的著緊,此際一聽老爺子有意復立胤礽,自不免有些緊張了起來。
「這半月余來,聖上人雖未曾回過皇城,可卻沒少關切咸安宮裡關著的胤礽,不止與群臣們說過胤礽的好,更曾先後三次將其接到暢春園敘話,說是要看其是否悔過,可實際卻並非如此,倘若真無意復立其,一介廢人而已,又何須聖上如此著緊,怎不見聖上問起過關在上駟院中的大阿哥,一樣是兒子,待遇相差如此之大,箇中豈非無因,此舉之用心有二,一者是在為太子復立鋪墊,二來麼,也是在暗示諸般人等要保胤礽,這等用心無疑是hǎode,惜乎能瞧破者,罕矣,聖上註定是要失望上一場了的,若是王爺能上本保胤礽,正是切中聖心之大善也,若是鄔某料得不差,三爺那頭必然也是這般之選擇!」
鄔思道只一眼便看出了四爺心中到底在顧慮些甚子,左右不過是擔心太子復立之後,再難有撼動之時,不過麼,卻並不打算在此際點破,而是詳詳細細地分析了一番保胤礽的必要性。
「呼……,也罷,那就依先生所言好了。」
聽完了鄔思道的解釋之後,四爺並未馬上表態,而是臉色時紅時白地沉思了起來,良久之後,方才仰頭長出了口大氣,有些勉強地同意了鄔思道所獻之策。
「王爺英明,此本一上,府內的銀安殿也就該多上個前墀了。」
正事既已談完,鄔思道也就不再多囉唣,笑著又調侃了四爺一句道。
「先生說笑了,本王行事只求公心,於身外名爵卻是不甚在意。」
四爺如今是郡王,按大清律制,郡王可以有銀安殿,卻不能在殿中設前墀,唯有親王方可,毫無疑問,鄔思道說的便是四爺能憑此本章再晉一爵,而這,對於四爺來說,顯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不過麼,一來是不盡信這等調侃之言,二來麼,四爺也不想表現得太過熱衷,也就只能是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口回了一句,可眼神里的炙熱光芒卻是透露出了四爺內心裡的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