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你今日實是孟浪了些,你四叔就那犟脾氣,你又何苦與其爭執不休,徒惹皇阿瑪生氣,這又何苦來哉?」
一番議事下來,儘管達成了預先設定的目標,曹家這塊燙手的山芋算是丟了出去,也狠狠地坑了四爺、八爺一把,叫這兩位主兒的醜陋面目暴露在了老爺子的面前,然則三爺的心卻並未因此而稍安,反倒是更愁苦了幾分,根子就出在老爺子的態度上事雖了,可老爺子打壓的用心卻是落到了空處,而今朝廷六部里有三部都在三爺的陰影下,這顯然不是平衡之道,接下來必然還有著不少的麻煩要來,有鑑於此,三爺自是無法開心得起來,回自家王府的一路上,三爺的臉色就始終是陰沉著,卜一進書房,連座都尚未落,三爺心中的邪氣已是再也壓制不住了,這便沒甚好生氣地埋汰了弘晴一句道。
「父王教訓得是,孩兒確是孟浪了些,好在皇瑪法沒多計較,算是讓孩兒逃過了一劫,還請父王放心,孩兒日後自當謹慎行事,斷不會再有此等過失。」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自然是清楚三爺這會兒真正擔心的是甚子,但卻並不急於點破,而是極之誠懇地先行認了錯。
「罷了,謹慎些便好,而今戶部的差使也算是大體能應對過去了,至於後頭的事麼,唔……」
三爺本就不是真心要責備弘晴,這一聽弘晴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自是不好再揪著不放,也就只能是輕描淡寫地放了手,心思已是轉到了如何應對當前之局勢上。
「父王可是擔心樹大招風麼?」
儘管明zhidào三爺真正擔心的是犯了老爺子的忌諱,可這話卻是斷然不能明說的,若不然,那就是犯了三爺的忌,鬧不好就得落個家法處置,為自家小屁股著想,弘晴自是不敢隨便造次,這便拐著彎子發問了一句道。
「嗯,算是罷,今兒個的情形已是明了,若非太子今兒個告病wèilái與會,就這一關怕都沒那麼好過,終歸須得謹慎才是。」
哪怕書房裡都是心腹之輩,可三爺還是不敢明說自個兒如今的威勢已是犯了老爺子的忌,也就只能是順著弘晴的話頭,隱晦地表達了想抽身退步的打算。
「父王英明,而今之局勢確是有些歪風狂刮,然,只要我等自身正,卻也不怕影子斜了去,只是話又說回來了,戶部的難關既過,也差不多該到還政於四叔的時候了,後頭若是再出啥岔子,就且讓四叔自個兒頭疼去好了。」
當初弘晴之所以設謀讓三爺回來摘桃子,自是早就預計到會有眼下這一幕,也早就準備好了抽身退步的法子,而今,桃子都已摘到了手,再呆在戶部這顆樹上,顯然不智,對於三爺見好就收的想頭,弘晴自不會反對。
「嗯,這事就這麼定了也好,這幾日阿瑪便上個本章,早些了斷也算是了了樁事兒。」
三爺雖看到了形勢的不妙,可真說到抽身退步麼,其實還是有些糾結的,畢竟能將三大部盡皆玩轉手心可是三爺這數年來的榮耀之頂峰,嘗慣了權力的甜頭,又豈是說聲放棄便真能放手的,奈何三爺找不到一個既能手握大權,又能消除老爺子疑忌之心的兩全之道,本想著看看弘晴能否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來,可惜這個願望顯然是要落到了空處,這會兒聽得弘晴如此說法,就算再不甘,三爺也只能是忍痛割捨了去。
「父王明鑑,孩兒以為此事斷不可草率上本,若不然,恐遭小人非議,須得另行它法方好。」
一聽三爺要直接上本請辭,弘晴心裡頭當真有些個苦笑不得,不為別的,只因三爺真要是這麼做了去,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不單不能釋老爺子的疑忌之心,反倒會令老爺子更忌諱上幾分,縱使口中不說,將來應景兒拋出來,便是大過一條。
「哦?晴兒可有甚計較麼,且說來聽聽好了。」
三爺雖是下了抽身退步的決心,但卻並未往深處去想,此際一聽弘晴話里藏著話,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細細地琢磨了一下之後,方才醒悟到個中之蹊蹺所在,背心立馬便是一陣發涼,好在城府深,倒也沒啥失態的表現,然則是問話的語調里卻是不免帶上了幾絲的顫音。
「回父王的話,孩兒倒是有個想頭,若是……,即可順勢轉身,也能將事情辦到實處上,此一條還請父王明斷。」
三爺言語間的顫音雖是輕微,可弘晴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心中自不免暗自好笑,可也不敢帶到臉上來,飛快地整理了下思緒,將早就已準備hǎode脫身法子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唔……,夫子、子誠,您二位看晴兒此策如何?」
三爺靜靜地聽完了弘晴的建言,心中已是意動,但並未直接表態,而是沉吟著將wènti拋給了端坐在一旁的兩大謀士。
「王爺明鑑,屬下以為此策大善,既可釋陛下之疑忌,又可得民心,實是兩全之妙計也。」
李敏銓智算之能雖是稍差,可到底不是尋常之輩,自是看得出弘晴此策的妙處之所在,一捋胸前的長須,已是態度堅決地讚許了一句道。
「此事王爺不急著出面,還是讓小王爺在外操持為宜,唔,小王爺不是正欲與溫家姑娘訂婚麼,就以此為由頭也好,他人也難有甚說叨處。」
陳老夫子的智算之能顯然比李敏銓要高上不少,一語便點出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
「啊……」
一聽老夫子將事情跟自個兒的娃娃親扯上了關係,弘晴登時便傻了眼,張嘴欲要辯解,可一急之下,愣是沒能找到個合適的藉口,額頭上的黑線頓時便狂冒不已。
「哈哈哈……,好,後日便是好日子,又是月假之時,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回頭本王便讓王妃出面,先將生辰八字給溫家送了過去!」
三爺一聽老夫子這般說法,登時便樂了,再一看弘晴那副尷尬樣,更是被逗得哈哈大笑不已,也沒給弘晴留下絲毫反對的餘地,直截了當地便下了決斷。
我勒個去的,咋就又轉到這疙瘩上了,暈了!
弘晴是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了眼下這般模樣,還真有些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鬱悶感,奈何三爺的話都已說出,弘晴便是想反對也得考慮一下自家小屁股的安全wènti,沒奈何只好是苦笑著默認了下來,心裡頭當真是歪膩到了極點……
「四爺回來了。」
「奴才叩見四爺!」
「孩兒見過阿瑪。」
……
四貝勒府的書房中,戴鐸正與文覺大師對弈著,棋到中盤,你來我往地廝殺個慘烈無比,生生令圍觀的了因和尚以及弘曆等人看得分外的入神,愣是沒發現四爺不知何時已行進了書房中,直到四爺假咳了一聲,眾人這才反應了過來,各自起身見禮不迭。
「都坐罷。」
四爺的心情顯然極差,並未理會眾人的行禮問安,拖著腳走到了上首的文案前,一撩衣袍的下擺,重重地坐在了太師椅上,而後有些個心不在焉地環視了下眾人,胡亂地一揚手,叫了起。
「主子,可是今日議事不順麼?」
眼瞅著四爺心緒不佳,眾人自是都不敢胡亂開口,戴鐸見狀,不得不謹慎地出言試探了一句道。
「嗯,又被豎子坑了一道,唉……」
一想起今兒個議事的經過,四爺的心便疼得厲害,長嘆之中也不知有著幾許的無奈、幾許的煩躁。
「這……」
一見四爺這般模樣,不用問,戴鐸也猜到了結局一準不太妙,一時間不禁愣在了當場,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三爺那頭又是耍出了甚招式,居然能從四爺與八爺的連番夾擊中全身而退,也就不知該如何安慰四爺才妥了。
「罷了,不說這個了,戶部之事短時間裡怕是難有扭轉之kěnéng,本貝勒也乏了,琢磨著去江南散散心也好,爾且擬個章程出來,就說本貝勒打算考察一下漕運事宜,回頭本貝勒自上了本章。」
幾番與三爺較量下來,每每碰得個頭破血流,無論是與太子聯手,還是與八爺合作,通通都沒能討到半點的便宜,縱使四爺生性再堅韌,面對著這等慘況,也不禁起了抽身退步的想頭。
「主子,此際戶部正自緊要時分,您……」
一聽四爺如此說法,戴鐸可就急了,要zhidào四爺如今管戶部不到一年而已,並不曾真將戶部全盤掌握在手,這會兒若是撒手而去,三爺怕不得趁機在戶部上下其手,真到那時,四爺這個管部阿哥怕也就只剩下個虛名罷了。
「吾意已決,不必多言,爾只管去擬章程便是了。」
四爺一者是心灰意冷,二來也是感慨自個兒手下無能人,竟自被弘晴那麼個小兒糊弄得個天昏地暗,心底里已是起了到草莽中再覓高人的打算,當然了,這話當著一眾心腹手下卻是不好說出口來,他也只能是不耐地揮手打斷了戴鐸的進言。
「是,奴才遵命。」
眼瞅著四爺心意已決,戴鐸自不好再多勸,也就只能是無奈地應允了下來。
第215章 急謀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