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瑪對兒臣之厚愛重若泰山,兒臣感銘五內,自當謹尊皇阿瑪之旨意行事,斷不敢有誤!」
對於方苞其人,弘晴自是能信得過,可要說對誠德帝有多少信任麼,那可就未必了,哪怕是聖旨已然到手,弘晴心中的戒備之意依舊是濃得很,只是城府足夠深,卻也不會帶到臉上來,而是發揮出超絕的演技,一派感激涕零狀地雙手捧著聖旨,語帶顫音地表著決心。
「王爺能明了陛下之苦心便是好事,下官等也就能安心了 」 。」
弘晴的演技實在是太過逼真了些,饒是方苞這等謀算大家,都不曾看出絲毫的破綻,真就以為弘晴已然是被誠德帝的「真情」所打動,但見其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毫不掩飾自家的心情之放鬆。
「有勞方大人奔波,小王實是慚愧,今,天時已是不早,且就在此營中一併用了午膳可好?」
弘晴先是仔細地將詔書收好,而後作出一派感激不盡狀地朝著方苞便是一禮,很是客氣地發出了邀請。
「王爺好意,下官心領了,然,陛下還在宮中翹首以盼,下官實不敢耽擱了去,且就請王爺與下官一併進宮一行如何?」
一聽弘晴此言,方苞昏黃的小眼睛當即便是一眯,顯然是看出了弘晴先前所言不過都是表象罷了,心中其實並不曾真正接受誠德帝的「好意」,自不免微有些發急,沒旁的,身為當世大儒,方苞是怎麼都不想看到「玄武門舊事」在今朝上演的,只是當著弘晴的面,他又不敢將話說得太明,也就只能是先客氣地遜謝了一句,而後話鋒一轉,提出了個一道進宮之邀請。
「也好,只是近來豐臺大營里沒了蜂王,亂象頗多,且容小王安排一二,再行進宮可成?」
照朝規,得了聖旨,自是須得進宮叩謝一番,只是這當口上,弘晴卻是不怎麼情願離開大營的,不止是因對誠德帝的真實心意有些拿捏不定,更多的則是一種提防之心在作祟漢末何進之死便是前車之鑑,縱使弘晴在宮中早已安排了不少的人手,卻也不敢擔保誠德帝會不會鋌而走險,必要的防備還是不能少了去的,只是這話當著方苞的面,卻是不好說出口來,也就只能是笑著扯了個託辭出來。
「王爺只管自便,下官便在此候著好了。」
方苞乃是人老成精之輩,縱使弘晴將話說得如何之客氣,他也不會輕易便被蒙了過去,只一聽,便知弘晴說的不過就是句虛言而已,顯見是不打算進宮了的,一念及此,方苞可就真的有些急了,概因錯過了此番,誠德帝父子之間也就再難有和解之可能,一旦兵戎相見,後果實是不堪至極,而這是方苞無論如何不願見到的,問題是弘晴所言儘管是託詞,偏偏卻又令人無可挑剔處,無奈之下,方苞也只能是玩了手耍無賴,就這麼硬是賴在了中軍大帳里不走了。
「那好,方大人且稍坐片刻,小王去去便回。」
眼瞅著方苞居然來了這麼一手,弘晴也自無奈得很,總不能真板起面孔趕人走罷,沒奈何,也就只能是交代了句場面話,便即自顧自地行出了中軍大帳……
「啟奏陛下,雍親王並諸位阿哥在宮門處請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方苞在豐臺大營處如何與弘晴溝通,卻說自打給了方苞詔書之後,誠德帝便一直心有不寧,也沒去養心殿批摺子,始終悶在了乾清宮的寢室中,正自焦躁地來回踱步間,卻見李德全面帶不安之色地從屏風處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御前,小心翼翼地稟報了一句道。
「哼,朕不是說不見麼,還稟個甚!」
早在方苞離開後不多久,二、三、四等幾名阿哥便已趕到了宮門外,堅持要面聖,這都連遞了幾回牌子了,誠德帝都懶得去理會,此際一聽李德全又稟的是這事兒,頓時便怒了,雙眼一瞪,沒甚好聲氣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喳!」
儘管早就預料到會被誠德帝叱責,可李德全心中還是委屈得夠嗆,沒旁的,無論是四爺還是幾位阿哥,都有面聖直奏之權,他們要遞牌子,李德全壓根兒就沒有拒絕的理由,這會兒被誠德帝責罵,除了生受著之外,卻也沒得奈何,只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後退著便要就此退出寢宮。
「慢著,老四也來了?」
誠德帝先前只是下意識地呵斥罷了,其實真不曾細聽了去,待得想起四爺也在求見之列,這便改了主意,一揮手,語調急躁地叫住了李德全。
「回陛下的話,雍親王剛到。」
聽得誠德帝見問,李德全趕忙收住了後退之勢,一躬身,緊趕著回應道。
「嗯……,那就宣好了,朕就在前殿見見他們也罷。」
誠德帝此番本是打算先跟弘晴好生談談的,可左等右等都沒見弘晴前來,心中的煩躁之餘,也不禁為之失望得很,轉念一想,弘晴處既是不肯和解的話,那他誠德帝也只能是轉而依靠四爺以及諸子的力量了,這便沉吟地給出了准見的旨意。
「喳!」
誠德帝既是有了旨意,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躬身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寢宮,自去傳喚四爺等人不提。
「臣弟(兒臣等)叩見陛下(皇阿瑪)!」
四爺等人到得很快,誠德帝方才剛在前殿落座不多會,就見四爺等人已是疾步從殿外行了進來,齊齊搶到了御前,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誠德帝心中雖已是有了要依靠殿中諸般人等之力量的想法,可對於四爺等人此番大肆動本的行為還是有氣在心,叫起的聲音里也就不免帶著幾分的不悅之意味。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除了二阿哥之外,四爺等人都是精明之輩,自是都聽得出誠德翟語中的不悅,不過麼,卻是誰都不曾放在心上,當然了,這當口上,卻也無人敢有甚失禮之表現的,也就只是按著朝規齊齊謝恩了事。
「說罷,如此急地要見朕,所為何事,嗯?」
誠德帝從來都不是個寬仁的主兒,這會兒正自惱火於諸人火上澆油之惡行,問話的語調自也就難稱和煦。
「皇阿瑪明鑑,兒臣等聽聞大哥肆意忤逆聖意,妄圖以己意代天心,實屬大逆不道已極,兒臣等義憤在心,誓與之不兩立!」
誠德帝話音一落,二阿哥已是率先閃了出來,語調高亢地便開起了頭炮。
「皇阿瑪,兒臣以為二哥所言甚是,兒臣等誓與奸佞不兩立!」
「皇阿瑪,自古以來,未見跋扈如大哥者,是可忍,孰不可忍,兒臣等絕不與之為伍!」
「皇阿瑪,大哥不請旨便悍然聚兵,反形已現,罪不容恕,兒臣以為此等逆行斷不可輕饒了去!」
……
幾位阿哥顯然是事先便套好了的,這不,二阿哥話音方才剛落,三、六、七、八四位阿哥立馬便紛紛站出來響應,齊齊聲討弘晴之逆舉,人人慷慨陳詞,大有一舉將弘晴置於死地之架勢。
「哼!四弟,爾如何看此事?」
眾阿哥們的調門雖高,可誠德帝卻並未加以理睬,沒旁的,除了三阿哥能有些能量外,其餘阿哥都實力有限,壓根兒就靠不住,這一條,縱使在盛怒中,誠德帝也自不會忘了去,若是光靠聲討能整垮弘晴的話,又何須諸位阿哥來此陳詞,誠德帝早發動群臣彈劾弘晴了的,正因為此,誠德帝實是懶得理會諸位阿哥的叫囂,而是冷哼了一聲之後,將問題丟給了默然站在一旁的四爺。
「陛下明鑑,臣弟以為諸位阿哥所言雖是稍有些過了,然,與事實卻是相差仿佛,今,仁親王尾大不掉之勢已成,若不早圖,卻恐社稷難安啊,故而,臣弟懇請陛下早做決斷為宜。」
在反對弘晴一事上,四爺原就與諸位阿哥是同穿一條褲子的,這當口上,自然不可能為弘晴說話,而是變本加厲地暗示了除掉弘晴之意思。
「嗯……」
四爺這麼一說,誠德帝忽然間便想起了李敏銓曾提過的暗中除掉弘晴之提議,心中的惡意當即便止不住地翻湧了起來,只是茲事體大,在沒有把握之前,誠德帝卻是連說都不敢說出口來的,也就只是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
「陛下,我朝之軍國要務向來須得通過朝議,今,豐臺大營既是出缺,理應由朝議公決之,臣弟懇請聖上下詔,由朝中袞袞諸公商決之。」
似除掉弘晴這等意思,只能暗示,卻是斷然不能公然宣之的,此一條,四爺自是心中有數得很,這一見誠德帝似有難言之隱,也自不再多言於此,而是轉而提議要將豐臺大營之缺拿到大朝上公決,顯然是準備徹底將水攪渾了去。
「皇阿瑪明鑑,兒臣以為四叔所言甚是。」
「皇阿瑪,兒臣附議!」
「兒臣亦附議!」
……
四爺此等言語一出,諸位阿哥們立馬便全都瞎嚷嚷了起來,大殿裡一時間便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無二。
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