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八爺看來,『麒麟商號』這套經營之道可行否?」
陸純彥並未直接回答八爺的wènti,而是略一沉吟之後,神情凝重地反問了一句道。
「唔,某對經營算不得熟稔,然,從道理上看,這套法子確是頗有可觀處,當是可行才對。」
八爺雖滿心不願承認弘晴搗鼓出來的分銷制度新穎可行,可到底兒,還是沒說違心之言。
「嗯,八爺這話實在,這法子新穎而又有效,非等閒之輩可以得之,終須得有多年商道浸淫者,方有此能為,似弘晴此兒,雖聰慧過人,卻也難能為也,此子背後當是另有高人指點,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話,陳夢雷方是那主謀之人!」
陸純彥點了下頭,輕搖著摺扇,給出了個相當肯定之判斷。
「陳老夫子?他……」
陳老夫子乃是當今文壇巨擎,八爺雖與其接觸並不算多,可到底還是有過交往的,只是在八爺的印象中,此老學問雖好,卻並無太多過人之處,此際聽陸純彥如此說法,自不由地為之大奇。
「此老一生命運多舛,顛沛流離之下,市井之事接觸必多,能為此,不足為奇也。」
這一見八爺滿臉的不信狀,陸純彥淡淡地笑了笑,隨口解釋了一句道。
「唔,如此說來,這二桃殺三士之策怕也是出自陳老夫子之手筆,此人之心機恐非比尋常,須得謹慎方可,不知先生以為當何如之?」
八爺是個精細人,儘管認為弘晴聰慧過人,可也不以為弘晴真能聰慧到妖孽之地步,先前本就有所疑心,只是茫然不知背後何人在作祟罷了,此際聽得陸純彥點破,自是不疑有它,愣是將一樁天大的「功勞」張冠李戴了去。
「一年四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對方既肯下如此之血本,自然不會一無所求,而今麼,要想再謀一、二省之地,怕是只能等對方開價了。」
陸純彥顯然早就已將事情的前前後後都反覆思忖過了,可說到麼,他也一樣為難得很,概因涉及到一年幾萬兩銀子的事兒,本就人心尚不是太齊的眾阿哥們註定會心思各異,要想讓阿哥們有所退讓都難,更別說齊心合力地將如此大的利益拒之門外,毫無疑問,自老十四帶回了消息時起,主動權便已不在八爺一方了,到了眼下這般田地,除非八爺能拿出更大的利益來籠絡住諸位弟弟,而這等kěnéng性顯然不存在,換而言之,此際除了與對方討價還價地取得一個妥協之外,怕是沒旁的路可走了。
「這……」
陸純彥雖未將話說得太明,可八爺卻是一聽便懂了,只是懂歸懂,心底里的鬱悶感不單沒減輕,反倒是更重了幾分,此無它,對方敢下一年數萬兩銀子的血本,所求必大,八爺不得不考慮己方的付出能力,會不會因此而傷了根基。
「八爺不妨先讓十四爺再去探個底,回頭再議也不遲。」
陸純彥能理解八爺心中的煩悶,本不想多言,奈何此事還真拖不得,一旦久拖不決,一眾阿哥們的人心怕將就此散了去,正因為此,哪怕明知八爺顧慮重重,也只能硬著頭皮提醒了一句道。
「嗯,也只能如此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感覺顯然不是太好,奈何這節骨眼上,八爺也著實是沒旁的法子好想,也就只能是悶悶地吭了一聲,原本就疼的頭立馬更疼了幾分……
「小王爺,您可算是回來了,王爺都等了您大半天了。」
成功地釣了兩條大魚,弘晴的心情自是相當之bucuo,哪怕是酒後頭暈,身子骨也又疲又乏,可還是在商號里與胤祿哥倆個廝混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夕陽西下了,這才乘馬車打道回了府,方才一下馬車,腳跟都尚wèilái得及站穩,就見墨雨急匆匆地跑上了前來,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老爹搞甚名堂來著,今兒個難不成又有甚大事發生了?不致於罷!
弘晴還真想不明白自家老爹如此急地找自己所為何事,畢竟彈劾案昨兒個方才落下帷幕,眾阿哥這會兒不是忙著舔傷口,就是忙著分弘晴拋出去的魚餌,哪有胡亂再生是非的心,至於老爺子那頭,那就更不kěnéng出啥么蛾子了,而弘晴自己麼,當然是不曾犯下啥滔天之罪,又能有啥事會鬧得三爺如此惶急的。
「zhidào了。」
儘管心中疑惑萬千,然則弘晴卻是不會在下人面前有所流露的,也就只是聲線平淡地吭了一聲之後,便即悶著頭向內院書房行了去,方一轉過書房門前的屏風,入眼就見自家老爹獨自一人背手立於窗前,一派風輕雲淡的樣子,顯然不似有甚為難不決之大事狀。
「孩兒叩見父王。」
儘管心中對自家老爹如此急召有著諸多的疑惑與不滿,可該盡的禮數,弘晴卻是不敢少了去,一個大禮參拜下來,中規中矩,實無甚可挑剔處。
「嗯,平身罷。」
聽得響動,三爺緩緩地轉過了身來,見弘晴持禮甚恭,並未因昨兒個的出彩表現而有絲毫的持寵而驕之躁意,心中自是頗為的滿意,但並未出言誇獎,僅僅只是虛抬了下手,隨和地叫了聲起。
「謝父王。」
弘晴此際已是又困又累,真想趕緊回自己的小院好生大睡上一回,實在是無心跟三爺窮拉呱,奈何父子分際擺在那兒,弘晴就算心中再煩,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流露,只能是照著規矩謝了恩,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擺出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嗯,晴兒近來表現甚佳,為父深喜之。」
望著弘晴那張兀自稚嫩的臉龐,再一想起弘晴這近一年來的所作所為,三爺心裡頭當真是感慨萬千,他實是沒想到弘晴私底下搗鼓出來的小商號真能攪出如此大的局面,一時間還真不知說啥才好了,沉默了片刻之後,也就只是說了句嘉許的廢話。
搞啥呢,如此急地找咱來,就只為了說這麼句沒啥營養的廢話?搞沒搞錯!
弘晴等了半晌,就只等到三爺這麼句嘉許之言,心中自不免老大的不耐,可也沒敢發作出來,也就只能是在心底里狠狠地鄙夷了三爺一把,口中卻是謙遜地回答道:「父王過譽了,孩兒但有所得,皆父王教誨之功也。」
「晴兒能有為而不自矜,為父也就能放心了,聽聞你今早跟夫子習了武,可有此事?」
三爺顯然有甚難言之隱,嘴角嚅動了幾下,似有欲言狀,可臨到開口,卻又停了下來,接著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開口問了一句道。
「回父王的話,確是如此。」
一說起跟老夫子習武之事,弘晴當真氣急敗壞不已,很有種想要大哭一場之衝動,更有著想好生控訴老夫子不人道的強烈願望,只是想歸想,做卻是不kěnéng這麼做了去,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臉色微苦地回答道。
「嗯,夫子,當今奇人也,晴兒能得其青眼有加,實是大幸之事,須得好生用命,認真學著,切不可懈怠了去,都記住了麼?」
三爺對陳老夫子主動就府一事其實是不太歡迎的,不過麼,對陳老夫子的學問能力,卻是分外的推崇,儘管並不清楚夫子的武藝到底如何,可該叮嚀弘晴之處,卻是不吝多言上幾句的。
「是,孩兒記住了。」
這一見自家老爹轉來轉去,就是不肯轉進正題,弘晴心中的不耐已是快到了極限,好在城府深,卻也沒表露在臉上,只是回答的言語自不免就簡略了些。
「記住便好,晴兒一向勤勉,為父說來也無甚不放心處,唔,你那商號進展如何了?」
三爺轉悠了這麼大半天之後,顯然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終於流露出了如此急找弘晴來的真實用心之所在。
嗯?老爹想幹啥?莫非是打算插手其間?嘿,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想白占便宜,一樣沒門兒!
「麒麟商號」可是弘晴謀劃了良久的心血之所在,也是弘晴將來崛起的根基之所在,哪怕是父子,弘晴也斷然不kěnéng將此商號拱手讓給三爺的,再說了,在弘晴看來,就三爺那麼點能耐,混混朝堂還湊合,說到經營商業帝國,那純屬瞎掰,弘晴可沒打算將商號交出去,別說三爺了,就算是康熙老爺子來了,弘晴也斷然不kěnéng松這麼個口的。
「回父王的話,一切尚算順利,盈利當不是wènti。」
弘晴既然沒打算交權,自然也就不準備與三爺多談商號之事,哪怕三爺眼中的熱切目光有多炙熱,弘晴也就只是簡單地敷衍了一把。
「唔,那就好,為父聽聞你那商號正自批放各省之經營權,可有此事?」
「麒麟商號」可是兒子自己折騰出來的,與他三爺半點瓜葛都沒有,真到了要伸手之際,三爺還真有些個難堪不已的,只是事關重大,儘管有損麵皮,三爺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地開了口。
我勒個去的,老爹還真是衝著咱那商號來的,這回有的頭疼了!
三爺這麼一圖窮匕見之下,弘晴的心立馬便是一沉,頭也就此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