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三步,近了,更近了,儘管萬隆和攀登的速度不算快,可攏共也就只有九級階梯,就算再怎麼慢,也不過就是片刻間事罷了,萬隆和終於是攀登到了牌匾的所在之處,但見其急喘了幾口大氣,顫巍巍地伸出揣著抹布的手,胡亂地在牌匾上擦拭著,而目光的餘角卻是在偷偷地觀察著周邊那些個小太監們的動向。n∈頂n∈點n∈小n∈說,
「呼……」
乾清宮乃是內禁主宮,占地面積自是不小,光是個大殿,就足足數百平方米,攏共才十數個太監負責灑掃,左右一分,當即便稀疏了去,每個人負責的地兒都不小,這一忙將起來,自是無人再有心思去觀望萬隆和在做些甚事,一見及此,萬隆和忍不住便長出了口大氣,將腦袋伸到了牌匾的後頭,假作擦拭狀,實則卻是從抹布里抖出了一把銅製鑰匙,手腳哆嗦地將鑰匙插進了立儲盒的鎖眼中,只一扭,但聽「咔噠」一聲脆響過後,立儲盒上的鎖已然彈開。
「呔,你個老閹狗,在那兒作甚?」
大殿中所有人都在賣力地灑掃著,整出來的動靜自是不小,銅鎖彈開的聲音混雜其間,不留心去聽的話,壓根兒就察覺不出有甚不對勁之處,按理來說,應是無人能發現萬隆和的不軌之行動才對,然則意外總是有的,這不,就在萬隆和剛伸手抓住立儲盒子裡的遺詔之際,一聲冷厲的斷喝卻是突然響了起來,赫然是姓趙的那名侍衛高手不知何時已從殿門處躥到了殿中,顯然是聽到了那聲蹊蹺的鎖響。
「啊……」
被趙姓侍衛這麼一喝,萬隆和肥胖的身軀當即便是一個哆嗦,身形不穩之下,手腳亂抓地便從梯子上滾落了下來,連帶著將立儲盒子也帶出了匾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盒子裡卷著的遺詔也就這麼翻滾著在地上彈動不已。
「大膽閹狗,竟敢妄動遺詔,來啊,拿下了!」
這一見遺詔盒子居然被萬隆和私下打開了,趙姓侍衛的臉色瞬間便是煞白一片,又急又怒之下,立馬便斷喝了一嗓子,剎那間,原本正在殿門處閒扯的數名侍衛高手立馬蜂擁而進,毫不客氣地將萬隆和死死摁在了地上,用力之猛,頓時便令萬隆和忍不住慘嚎了起來。
「怎麼回事,嗯?」
這一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了些,一見萬隆和被當場拿下,一眾大小太監們頓時便都被嚇得尖叫了起來,場面自也就混亂得不成樣子,可就在此時,卻聽一聲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中,一身整齊朝服的三阿哥已然出現在了殿門處。
「稟曦貝勒,此獠假借灑掃之際,偷取遺詔,被末將當場拿獲,人贓俱在!」
這一見來的是三阿哥,趙姓侍衛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搶到了其身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竟有此時,當真好膽!」
一聽是這麼回事,三阿哥的臉色立馬就變了,鐵青無比地便呵斥了起來。
「哈哈哈……,洒家做了又如何?爾等安敢如此對待洒家,我家王爺將來登了位,斷不會放過爾等的,爾等都等死罷,哈哈哈……」
儘管已被眾侍衛們死死地摁在地上,可萬隆和卻不單不認罪,反倒是放聲狂笑了起來,一邊笑著,一邊還肆無忌憚地威脅著眾人,只是笑聲未落,就見其嘴角邊已是淌出了一股黑血,隨即肥胖的臉龐瞬間轉黑,身子顫抖了幾下,便已是沒了氣息。
「不好,這老閹狗服了毒,沒氣了!」
一見情形不對,趙姓侍衛頓時便急了,一閃身,人已是不管不顧地躥到了萬隆和的跟前,伸手一扭其下頜骨,強行令其張開了口,只一看,心頓時便涼了半截,忍不住便驚呼了一嗓子。
「該死,怎會如此,說!」
趙姓侍衛這麼一驚呼,三阿哥顯然也急了,但見其狠狠地一跺腳,已是厲聲喝問了一句道。
「回曦貝勒的話,這老閹狗事先在舌根下含了毒丸,末將一時不查,被其趁隙服下了毒,末將該死,末將該死。」
當場拿下偷遺詔的萬隆和本是大功一件,可沒能制止住其服毒自盡,卻是嚴重失職之罪,兩權相較之下,趙姓侍衛怕是斷然逃過懲處之罰,心中自不免便慌了,這便趕忙一頭跪倒在地,磕頭認起了罪來。
「哼,爾等看好現場,本貝勒這就去請皇阿瑪的旨意!」
三阿哥並未理會趙姓侍衛的哀告,恨恨地跺了下腳,不管不顧地便往後殿裡搶了去,一見及此,殿中諸般人等無不為之臉色狂變不已,但卻無人有膽子去攔阻三阿哥的闖宮,只能是面面相覷地盡皆傻愣在了當場。
「皇阿瑪不好了,出大事了!」
誠德帝這月余來始終臥病在床,幾次昏迷不醒,也就今兒個的精神算是稍好些,可也同樣起不來床,正自斜靠在錦墊子上閉目養著神,冷不丁見三阿哥急若星火般地從屏風後頭沖了進來,滿臉的惶急之色,口中還咋咋呼呼地嚷嚷著。
「混賬行子,慌個甚,到底甚事,說!」
被三阿哥這麼一嚇,誠德帝猛然便睜開了眼,一看如此莽撞狂呼的人是三阿哥,當即便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沒甚好臉色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回皇阿瑪的話,乾清宮執事太監萬隆和偷取遺詔匣子,被侍衛們擒拿當場,不料其竟然服毒自盡了!」
誠德帝這麼一怒,三阿哥自不敢大意了去,趕忙一頭跪倒在地,惶急無比地便回答道。
「什麼?怎會這樣?說,究竟是何人主使的!」
一聽三阿哥這般說法,誠德帝當即便怒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猛然坐直了身子,雙眼圓睜地怒視著三阿哥,氣急敗壞地便追問了起來。
「好叫皇阿瑪得知,兒臣雖有所猜測,卻實不敢妄言。」
誠德帝都已是急怒得面色鐵青無比了,可三阿哥倒好,卻是賣起了關子來。
「混賬,說,爾給朕說清楚了!」
擅動遺詔可不是小事,而是篡位之舉,是對誠德帝尊嚴的無情之踐踏,這等情形下,誠德帝哪能容得三阿哥避而不談的,但見其怒火中燒地便伸出了手,一把將三阿哥推倒在地,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句道。
「啊,是是是,兒臣說便是了,應該是大哥所指使的!」
三阿哥似乎被誠德帝的暴躁給嚇住了,面色煞白不已地哆嗦了一下,而後方才一咬牙,一派艱難狀地道破了謎底。
「什麼?這不可能!」
一聽三阿哥指證弘晴,誠德帝第一個反應便是不信,沒旁的,誠德帝本來就要傳位於弘晴,這麼個意思雖不曾公開宣布過,可將監國大權交給弘晴本身就已是在向群臣們宣告這麼個事實了的,試問在這等情形下,弘晴又怎有必要去偷拿遺詔來著。
「皇阿瑪明鑑,兒臣本也以為不太可能,只是從諸般跡象來看,最不可能的或許正是真相之所在!」
事情已然演化到了這般地步,三阿哥自然不可能在此際有所退縮,哪怕誠德帝的怒氣已是駭人已極,可三阿哥卻兀自強言解釋了一句道。
「嗯?到底是怎麼回事,爾給朕說清楚了!」
誠德帝本就是個疑心病極重之人,這一聽三阿哥如此說法,心中的疑雲頓時便大起了,緊趕著便追問了起來。
「皇阿瑪,事情是這樣的,今兒個一早,我等前來請安之際,那萬隆和便與大哥眉來眼去了一番,又是請示,又是批准地演了場好戲,當時兒臣等就感到情形有所不對,此無他,乾清宮灑掃之事乃是萬隆和分內之事,又何須向大哥請示,且大哥雖是監國,依律卻是不能干涉內禁諸般事宜,怎可胡亂下指示來著,若光是如此,兒臣也不敢斷言盜取遺詔一事乃是大哥所指使,可先前萬隆和自盡之際,卻是亂發狂悖之言,說啥一旦大哥上了位,定會拿諸般侍衛作法云云,此非兒臣瞎編,殿中諸侍衛乃至那些個灑掃的小太監們可是都聽得個分明了的,皇阿瑪若是不信,且將眾人召來一問便可知根底。」
三阿哥乃是有備而來的,鐵了心要將弘晴往死里坑了去,自是怎麼嚴重怎麼說,當即便令誠德帝臉色時紅時白地狂變不已。
「怎會如此,怎能如此,朕,唉,朕……」
一聽三阿哥所言不像有假,誠德的臉色當即便垮了下來,只覺得自個兒的苦心愣是被弘晴給辜負了去,傷感之意頓時便大起了,整個人瞬間便沒了精氣神。
「皇阿瑪,您要保重龍體啊,事情雖出,好在並非無可挽回,您若是出了點事,叫兒臣等如何自處啊,皇阿瑪,兒臣求您了。」
眼瞅著誠德帝傷心若此,三阿哥不單不驚,反倒是竊喜不已,當然了,以其之城府與演技,這等喜色卻是斷然不會帶到臉上來的,但見其作出了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一邊磕頭如搗蒜一般,一邊苦苦地哀告不已……
第1067章 死間(二)